私は风だ 自由な风だ

青凉伞上微微雨(萧平旌X林奚,久别重逢西南纪事)

老王爷一路走好,皇帝捶胸顿足,百姓十里相送。这一生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

最多的眼泪就掉在37集了,您最后的牵挂大嫂和策儿,平旌与林奚,都会很好很好的,啊啊还是超想哭(┬_┬)

家国天下CP是很好磕,但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携手江湖,为自己多操心一点,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啊,CP狗的心愿不过希望你们长相厮守,岁岁年年。

部分设定承接澄江一道月分明

文如其名,又清又凉低血糖,我很丧,一百个甜蜜脑洞都比不上官方给我一口汤。

最后的最后,不站真人。


一、子规

蜀地天无三日晴,三月刚是乍暖还寒时候,那雨就守着约似地落下来,到了晚上更是雨势转大,淅淅沥沥总不得停。那刚刚抽新的柳芽和打起花苞的山茶都被这新鲜的雨水浇了满头,嫣红配着翠绿,落在身上本是俗气,在此地倒给云雾不散的蜀中小镇添了几分明艳之色。

雨打芭蕉助长春困,这种时候人总格外慵懒些,城中一条长街十几家铺子都冷冷清清,不见人光顾,伙计都已经坐在房檐下玩起了骰子。只有街尾一家药铺忙忙碌碌,药香几乎充盈了整条街道,透着雨帘亦能看见铺子里忙忙碌碌的伙计和川流不息的人群。因着下雨天色昏暗,这家药铺白日也挂起了两盏灯笼,灯光暖融融的,映着门匾上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——

“济风堂”。

药铺看起来是个颇有名望的老字号,修缮也一切都依着方正朴实的风格,只这两盏灯笼有些不同,造型别致不说,还绘着极生动的杜鹃鸟,多看一眼好像就能飞出来一样,端的是少见的精巧。药店的小伙计是本地人,说着地道的蜀地方言,正熟练地与客人拉着家常、询问症状,年纪听上去不大,声音脆生生的叫人听着喜气,不多会工夫他已经跑进跑出几次,嘴里念念叨叨的,像是在等着什么人。

绵亘的细雨里,优优雅雅走来一女子,撑着把青色的油纸伞,走在湿滑的青石路面上,衣裙拂动,竟也未溅起一丝水花。伞影下是一张清水芙蓉般的面庞,眉宇间悲悯与傲气混合,看上去颇有风骨,月白色盘云罗衫配着同色的褶裙,看上去美丽却不艳丽,像那傲雪白梅水中青莲。她身段窈窕,正面看才能发现是有身子的人,月份竟还不小,只是步履轻盈身板挺直,不似寻常孕妇般迟缓,也丝毫不见孕时的臃肿,若不去看那挺起的肚子,看着只当是个纤细婀娜的姑娘。

那不断张望的伙计这才兴高采烈起来,连伞也不撑就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:“林奚姐姐来啦,真是风雨无阻,姐姐是双身子的人,可千万仔细些。”

“雨季多发时疫,小儿更是易感风寒,前日配的方子上的药材且备够了没?”她收了伞,抬头看了眼那灯笼,这才走进济风堂的大门。

药铺等着的几个病人眼睛都亮起来,只是都知道林奚身怀六甲行动不便,这样的天气里每日来看诊已属难能可贵,倒也没有一股脑围上去问东问西,都是十分客气地等她坐下来,再隔着段距离说起病症。

她早些年曾来过此地寻找药草,一路上救死扶伤,解了不少疑难杂症,在当地颇有名望,即便之后回了金陵,那济风堂也一直留了下来。此番重回故地,许多人记着她当年妙手回春的恩惠,见她怀着身孕,各色补品礼物流水一般的送进济风堂,即使偶有人好奇嘴碎多说两句,就像此刻有个没眼色的客人才刚开口,立刻就有更多的人义正言辞地反击:

“林奚姑娘的夫君,可是长林王府的后人,即使我们这等边陲之地,长林王府的名声还能不知道吗?”

“此刻林奚姑娘的夫君正在捍卫东境疆土,不是这样,等打到我们这来你怕是才知道厉害。”

“林奚姑娘这般善良的人,简直是天上下凡来的,哪容得你多嘴多舌去编排人家的孩子。”

那被众人说的羞愧难当的快嘴之人终于讪讪闭嘴,惴惴不安看了眼那正在为孩子诊脉的林奚,倒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,眼睛都没眨一下,依旧温声细语的:“原没有什么大碍,只是夜晚贪凉所致,此季节尤需注意……”

孩子的母亲千恩万谢:“这样说我就放心了,”那母亲双手接过药方,“您这样不辞辛苦,别沾了病气。”

“我是大夫,自有分寸,”林奚看了眼烧得昏昏沉沉的孩子,目光中多了几分慈爱之色,“我也是要作娘的人,能理解您的心情。”

“姑娘这样好的性子和心肠,一定会事事遂顺,平平安安。”

像是被这几个字触动了心事,林奚露出几分真挚笑意来,这一笑,烛光如豆的药铺里,瞬间便添了几分光彩。

待到问诊的病人都送走,林奚这才坐下来整理起药材来,老成持重的掌柜就立在她身边,一直看着,想说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,转身离去。

“莺婶为何叹气?”身边站着的小伙计不过十一二岁,稚气未脱,睁着大大的清亮的眼睛。

“姑娘这日日夜夜等,实在是太苦了,”被唤作“莺婶”的掌柜擦了擦眼角,“战场无情,已有先例,只盼天可怜见,别让姑娘步了她娘亲的后尘。”

“林奚姐姐是好人,好人都有好报,”伙计挠挠头,“何况林奚姐姐这样好看心善,还有了小宝宝,她的相公怎么舍得不回来呢?”

莺婶目光柔软了几分:“好孩子。”

小伙计拍了拍手:“现在咱们去给门前的灯笼换个芯儿,晚上更要亮亮的呢。”

“姑娘点这灯笼,不过是希望将军归来那天,远远就能望见,”她也不管小伙计能不能听懂,继续说道,“人们都道是巴蜀笃信望帝魂魄化为杜鹃,我济风堂点此纹样,入乡随俗,别有意趣,哪里知道另一层意思……”

杜鹃催归,声声如诉,不如归去,不如归去。


二、南客

萧平旌快马加鞭了半月有余,方从金陵赶到了福宝镇。

蜀中这座小镇有个奇怪而吉祥的名字,林奚似乎对这里很有好感,刚发现自己有孕,便想到要去福宝养胎,一路千里迢迢,也只许莺姐跟着。

当然这对萧平旌来说都是后话了。

那时形势水火之间,萧元启野心勃勃,大梁与元时都危在旦夕,死战在所难免,他寝食难安了几日,还是决定召集长林子弟,出兵金陵。萧平旌知道此行生死难料,本打算暂缓婚期,却被林奚坚决拒绝,于是两人在出征一月前潦草成婚,没想到却有了这个孩子。

林奚送他出征的时候未提出要以军医身份同往,只是陆续以堂主身份召集了一批可靠大夫,筹备了足量药材,将长林军一战委托给了黎老堂主。他那时本就有些不解,按照林奚的性子,她可能更愿意与自己同去金陵——虽然他并不愿意让她涉险,只是林奚从未开口,送来了人送来了药竟没了消息。

直到见到了黎老堂主,才从信里得知实情。那信写的十分简单,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字,方正娟秀,字如其人——

“一切安好,妻儿共盼君归。”

他顿时心乱如麻。这本是件天大的好事,若在平常他怕是能一蹦三尺高,抱着她转个四五圈。而在这个当口,情势不定,这仗也不知要打多久,能否平安归来也是未知之数,实在难以令人高兴起来。

“这孩子胸中自有丘壑,她知道此时自己的身子是个拖累,不如远远离了这里,也免得落入敌手,成为你的弱点,”黎老堂主捻须沉吟了半晌,拍了拍已经愣住的萧平旌,“有了牵挂之人,更应该爱惜自己的性命。”

萧平旌回转过来,神情坚毅,对老堂主拱手施礼,只觉得胸口处那绣着“平安”二字的荷包烫得一颗心隐隐作痛:“平旌谨记在心。”

“你们都是极好的孩子,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”黎老堂主口吻像个温和的父亲,“奚儿外冷内热,似刚实柔,我看着她长大,知道她可以照顾好自己,却也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你。”

“老堂主可知道奚儿要去何处,为何不在琅琊阁将养着呢?”

“你当琅琊阁现在便会安全么?她说要去福宝,那地方在蜀地,山高水远,她去过几次,已然熟悉,那里也有济风堂,”黎老堂主见萧平旌一脸担忧质疑,“你也知道她的性子,她自己要去,必有万全之策,我也劝不动,她如此信任你,你为何不肯信任她?”

萧平旌此刻心才微微安定,林奚若不信任他,何必守着他多年等他放下,何必在他即将出征的时候嫁给他。那对她的决定,他也应该全心信任,只待整肃金陵,便可去那名为“福宝”的小镇。

福宝,福宝,他轻轻在心中念了两下,心里竟升腾起温馨的暖意,这地名活像个顽皮孩子的小名儿,这样的地方养出的孩子,听着便是多福多寿的。

“我去了西南边陲的一些小镇,虽然湿热之气重了一些,但是花木草植,远比其他地方不同,很值得一去再去。”她那时的眼神他还记得,那是真正在做自己喜欢事情的眼神,明亮而通透。

“那以后,我们一起去。”

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,有些喜,有些羞,也有着欣慰。

相比于她的练达,他委实懂得太晚了些,只是终究还不算晚,来得及。

等这一战打完了,你口中说的西南之地,我们一起去。

林奚来信不多,她的信也从不直接给萧平旌,不知是为了防他分心或是掩人耳目,那信总是寄给杜仲大夫,上面多是些叮咛济风堂大夫需要注意的事情,只是无论她写什么写多少,那信的最后永远都是四个字结尾——“夫君安好”。

而萧平旌军务繁忙,回信也多简短,结尾却像是回应那句询问一样,工工整整的四个字“一切安好”。

萧平旌从未踏足蜀地,一入此地便觉得天气湿热,加之连绵阴雨,赶路少不得慢了许多。金陵朝局初定,他便亦辞了封赏,只一路往福宝镇去。

海晏河清,无兵戈之事,他大家已全,满心满眼只想也顾一顾自己的小家。这仗陆陆续续打了小半年,算算时日,林奚是肚子也有六个月大,待他赶到,怎么也是七个月的身孕。他闭上眼睛细想,怎么也想不出林奚怀着孩子的模样。她一向是脸上圆润身上清瘦,衣衫一落便知那脸盘不过是个架子。背上的脊骨因为瘦而格外分明,腰肢亦是盈盈一握,一臂便可将她搂个满怀。他也不知她独自一人在蜀地,有没有好生养着,把自己再养的白胖些。

其实林奚倒是寄来过一张小像,那时月份不足,她寥寥数笔也看不真切,只觉得还是像以前一样清瘦,眉目间倒还有几分担忧,其实他自己也知道,自己此战危险,林奚再明事理,也不免忡忡忧心,如何会利于身子。想起她亦曾经告诉过,自己的母亲不愿结下长林王府的亲事,不是怪罪,只是不想再让女儿重蹈覆辙,饱尝夫妻分离、等待煎熬之苦,她那时说起这事倒是语气淡淡:“只不过还是遇着了你,也无法了。”

萧平旌到达福宝镇时,亦是连绵的雨天,只是山茶开得格外鲜亮,像是和这雨争锋似的,一点没有颓败之气。萧平旌心中一动,想起久远往事来,便下马摘了几朵红彤彤的山茶,小心地收好。

她皮肤白净,素日总是清雅,如山间朗朗明月,若以这红色山茶为点缀,不知是否会有别样风情。

这头林奚身子渐重,便再少去济风堂,素日不过在别院养着,每日除了整理药典所需,便是看几次金陵来信,揣摩他写信时的样子,偶尔还轻柔地念出来:“孩子,这可是你爹爹寄来的,你要好好听。”

那天也是个寻常雨天,林奚理了半日便觉得有些乏,也知是孕期常事,便打算小睡片刻,只是褥子才刚铺开,莺姐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:“姑娘,将军,将军回来了!”

她只觉得没听清或是听错了,耳边像是跑了一阵风,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带着她走了出去,她一手扶住肚子,一手还捏着家信,才刚到门口,便看见风尘仆仆的萧平旌。

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,只见济风堂门口那对精巧的杜鹃灯笼,花样换成了鸳鸯的形状,同样栩栩如生,别具一格。

清光如画,温暖地照着整条长街。


三、画眉

他朝她笑了,那笑看上去有些傻气,却是安心和感激混合的笑容,还未等她开口,他便已经倒了下去。

林奚忙走过去扶住他,他像个孩子似的靠在她怀里,微微睁开眼睛,从袖中取出一朵鲜艳的红色山茶,看上去疲惫却又欣喜:“见路上山茶开得好,总想着你戴起来是什么样子……”

她用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雨水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眼底有了晶莹的泪。

“姑娘别急,将军这一路赶路太急,又一直淋雨,只是过度疲惫,一时间撑不住罢了,”莺姐此刻倒显得比林奚沉稳,话中也带着怜惜之意,“将军这心一放,可不就终于能睡一觉了。”

她也懂得。

其实,她又何尝不是夜夜牵挂,此刻看到他在自己面前,这一颗心才稳稳当当。她轻轻舒了口气:“去喊人帮忙,且让他,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
萧平旌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梦里好像看见林奚盖着盖头被扶上花轿,又看见她身着红衣站在月光下,梦来梦去,也总是她。等到醒来,却真的看到林奚捧着一碗粥:“喝了吧。”她将小瓷勺放在嘴边吹了两下,又轻轻含了一口,这才送到他嘴边。

萧平旌吃了一口,便掐了自己一下:“原来我竟不是做梦,多少次,我这样梦到你,醒来只是我一个人,”他细细看了她半晌,又极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,这才安心一样,“虽然未胖,至少也未瘦,只是你现在这样,我总觉得有些不习惯。”

林奚倒是极为自在,继续喂着粥:“可能是要当娘了,便把你也当孩子照顾了,可你也要作爹的人,为何还是和孩子一样?”

萧平旌一口粥差点噎在喉咙里,面上却作出极受用的样子:“嗯,你这样说话,才像我的奚儿。”

新婚就分别,半年多未见,片刻时光二人便相处如常,好像从未有过这场离别。他们二人自相识开始,分别之日远多于共处之时,只是时光交错间一切却恍然如旧,不过一句“你回来了”即可抹去那最强大的时间。

他们是彼此的牵挂,彼此的等待。

“孩子七个月了。”

“我知道,所以我总想胜得快些,那样还能赶着孩子出生之前见到你,要是孩子出生见着的第一个男子不是我,我可是会很不甘心的。”

“你倒真当打仗是玩的,”林奚把碗往小几上一搁,“大嫂怎么样,金陵怎么样?”

“你还不知道我,若没有安排妥当,我也无法安心前来,”他握起她的手,“所以我才来迟了些,好在咱们日子还长。”

这话把林奚也打动了,她微微点头。

他们曾分别数年,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和是非横在中间,好在这一切过去后,他还是力挽长弓的少年,她也还是眉目清明的少女,他们还有很多年的好时光可以一起度过。

“我其实来的路上就在想,这孩子的小名儿,”萧平旌小声建议,“叫福宝怎么样?”

林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“你笑什么啊,这名字意头极好,不过是我们家里叫着玩的小名……”

林奚摆摆手:“我不是笑你,只是……和你想得一样罢了。”

萧平旌这才高兴起来,他对着林奚的肚子看了又看:“福宝,福宝,你以后一定是个福气满满的好孩子,”他这样玩笑了两句,才认真看着她:“奚儿,这段时间,实在辛苦你。”

“我从未有过后悔,”林奚轻轻靠在他肩上,发髻上红色的山茶轻轻摇晃,“你我夫妻,不必说这些。”

萧平旌心中温软,只觉得自己一生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,万千情绪堵在喉间,素日一贯能言善道却也说不出半分,柔情与感激都化作落在她鬓边的一个轻吻。

“你戴这花,很好看。”

林奚含着浅笑:“你日夜兼程,还记得摘下此花,便遂你一回意。”

“你真是要当娘的样子了,我觉得你比以前温柔多了,”他凑近她,“虽然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很好,但现在这样温柔似水也很好。”

林奚故意收敛了笑容:“是这个样子罢?”

萧平旌搂了她在自己身边躺下,满足地感叹:“我真没想到,这么快就能这样抱着你躺着,现在恍恍惚惚,还老怕是做梦,若不是这雨声,还老觉得自己在金陵的军营里,梦里你都来了,醒来身边还是空空荡荡的……”

“我有时夜间也会胡思乱想,想着若是自己是男儿身,是不是便不会有身子,可以和你一起战场杀敌……”林奚的声音听着一本正经。

萧平旌听得目瞪口呆,偏了头看她是不是认真在说这话,看了半天,一双手却开始不怀好意,在她身上要紧处一一扫过,最后落在温软的胸膛处:“这儿……好像比我走的时候摸着更舒服了些,”他低头亲了她两口,又在她的胸膛处揉了揉:“奚儿,这辈子,要不还是委屈委屈你,做个姑娘罢……”

林奚面色飞红,只是身子不便,又心疼他一路劳顿,不好相持,只得抚了抚肚子:“福宝,刚刚你爹做的事,可别学了去……”

萧平旌倒是言谈无忌:“你不是我自小定了亲的媳妇吗,倒害羞起来了,萧家的儿郎,以后也是要讨媳妇的。”

“是么,”林奚神色淡淡,却藏着狡黠神色,“福宝是个姑娘家呢。”

萧平旌像是头上打了个焦雷,赶紧起身,对着林奚的肚子摸了又摸:“好女儿,刚刚你什么也没看见,什么也不知道……”

“平旌,”林奚声音里有闷闷的笑意,“我现在终于明白,为什么大嫂总说你傻了。”


四、娇莺

“林奚,我真的怀疑,”萧平旌辣得满脸通红,“其实林深伯父真的是蜀地人士,你看看你这口味,就算是酸儿辣女,你这也太辣了。”

林奚点点头:“父亲也是生在掖幽庭,家世一概不知,只是我一到此地,便觉得食物合口。”她随手换了碗素净的阳春面给他。

萧平旌方才只尝了一口就泪眼汪汪,指着林奚面前那碗红艳艳的汤面:“你是有身子的人,吃这么辣,我有点不放心。”

“我是大夫,也是母亲,我有分寸。”林奚已经挑了一筷子吃了起来。

其实萧平旌也相信她,林奚这样的人不可能为了口舌之快去影响腹中孩子,他只是有些难以置信林奚这样清丽秀气的像一湾水一样的女子,居然会有这样嗜辣的舌头。

“这还算好呢,将军未回来之前,姑娘不用顾忌您的口味,那辣椒面还要再多加两层。”莺姐插了一句嘴。她祖籍便是蜀地,口味与林奚相似,只难为萧平旌金陵人士,哪里吃过这样辣的食物,只得分开了煮。

其实萧平旌也不介意这些小节,他巴望着林奚能多吃两口,只是这蜀地辣椒实在厉害,有时候他想亲亲林奚,舌头刚刚卷进去,都能尝到热辣辣的味道。

分明之前都是苦中有甜的药草香,萧平旌十分苦闷,又不好对林奚明说。而后还是林奚自己发觉,稍稍控制了一下。

“奚儿,你当初说喜欢西南,真没有一点和口味相关?”

“几乎没有,不过是念着此处奇花异草众多。”

……那便还是有一点的。萧平旌心中暗道,但也没敢真说出来。

“不过你现在胃口倒比以前好了很多,也比之前那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,看着让人放心些,”萧平旌开始吃起自己那碗阳春面,“眼看着要生了,我还总怕你会吐得厉害。”

林奚这碗看样子很合心意,她吃得飞快,吃完才扬起脸,看着这两个月倒是真的丰腴了一些,脸若银盘,眼似水杏,倒不像之前只是个花架子。她自然不好明说——你未归来的时候,我哪里吃的好饭?

萧平旌见她吃完,便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,一面继续絮絮叨叨,却像和她心有灵犀似的:“不过也对,我征战在外,就像那句什么‘维子之故,使我不能餐兮’(1)对吧?”

林奚看他得意,那样子像极了以前他有事没事撩拨自己说两句的样子,眉毛上扬,嘴角含笑,笑眯眯的,只看一眼心便软了。

萧平旌还道是林奚默认,愈发高兴,连端着碗筷去洗碗的时候嘴里都是哼着歌的:“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。有匪君子,充耳秀莹,会弁如星。瑟兮僴兮。赫兮咺兮,有匪君子……”说着他还回头看林奚,希望她能接上那句“终不可谖兮”。(2)

林奚心中好笑,这人倒是愈发像个孩子了,哪有人自己夸自己“充耳秀莹,会弁如星”的,她读懂他的眼神,却不打算遂他的意思:“山有扶苏,隰有荷华。不见子都,乃见狂且。山有乔松,隰有游龙,不见子充,乃见狡童……”

那边洗碗的动作立刻就大了起来,水声哗啦哗啦的。

林奚偏过头去用帕子掩着嘴笑,只觉得多少年心中的不快与郁结都一扫而空。萧平旌听见她笑,也跟着笑起来,被她打趣两句根本不算什么,能听到她这样笑,才是他心里最大的福气。

他想,福宝福宝,这可真是个好地方。

担心饭后积食,萧平旌总愿意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散步,若不是天气不好道路难行,他倒是不介意再走远些的。

蜀地总是白天小雨,夜间转大,此时他撑着把伞,听着耳边雨声,挽着心上之人,只觉得世上最好的日子便是这样了,而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几十年,只这样一想,就忍不住心花怒放。他摸了摸她的手臂,觉得终于能握出些肉来:“以前看你,只觉得太清冷了些,素日吃饭也吃的太少……”

“我分明记得有人,”林奚语调微扬,“说过我面如满月。”

若是以前的萧平旌,林奚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总能堵的他立刻闭嘴,如今相处久了,他倒是愈发得心应手,听她论起古早往事,心中反倒暗喜她记了这么久:“这样的一句话,你都能记这么久,想是早早便挂怀在心。那时候我只能看到脸,”他附在她耳边低声说,“可现在的光景,和那时又大有不同。”

微微的热气拍打在耳畔,混着他话语里的挑逗,林奚脸红了红,似乎还不太适应这样露骨的情话,低头半晌:“我倒记得以前,你皮肤极好,像个莲藕做的人,”她端详了半晌,“去了北境倒还好,这次一回来,倒是全身上下都像在炭里滚过……”

萧平旌语塞,叹了口气,低下头对着林奚的肚子:“福宝,你要听好,现在爹爹要教你个成语,你看爹爹从没打过败仗,已算是个很厉害的人了……”

林奚一听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萧平旌带着点委屈看了她一眼:“但偏偏拿你娘没办法,从未赢过一回”,他虽是对着孩子,可分明是说给她听的,“这就叫‘萧高一尺,林高一丈’……”

“孩子还未出世,便天天听你混说。”林奚嘴里嗔怪,却是笑盈盈的。

“这哪里是混说,”萧平旌转了转手中的雨伞,雨伞上绘着的几枝桃花旋成鲜亮的红色,映着她的脸,显得红润可人,“这以后便是咱们家家训第一条了,以后这满院的孩子都得记着……”

白头偕老,子孙满堂。

秋兰兮麋芜,罗生兮堂下。绿叶兮素枝,芳菲菲兮袭予。夫人自有兮美子,荪何以兮愁苦?(3)

 

FIN

 

啊啊啊大梁这个朝代,总让我想到魏晋南北朝,真想念我的唐诗宋词,一个不能用,气哭。

感觉爱奇艺在溜今夕粉,气哭。

元启一见钟情,再见成亲,萧平旌你在作甚啊,气哭。

 

注释:

(1)维子之故,使我不能餐兮:因为你,我不能好好吃饭。

(2)萧平旌自己念叨《淇奥》,说自己是很好的君子,希望奚儿接一句“最终也不能忘记”,然后奚儿直接回他《山有扶苏》,说本来想见好男儿,结果遇到你这个狂徒。

(3)最后那句,芬芳的秋兰,洁白的麋芜,并列生长在堂下。绿色的叶子,白色的花朵,香气浓郁沁入肺腑。人们自有娇美的小儿女,你为何还要替他们愁苦?——我用来安慰自己,也送给所有今夕粉,“夫人自有兮美子,荪何以兮愁苦”,不发愁不发愁,他们自有好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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