潇二

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能把它这么快写完，大概是被可爱的妹儿激励了muma

苏沐橙坐上张佳乐车的时候，才从张佳乐手里接过哇哇大哭的怜怜哄了起来，才哄了几句，自己也落下泪来。怜怜见了，哭声渐渐止住了，扭股糖似的往苏沐橙身上靠，用手给苏沐橙擦着眼泪：“娘，怜怜不哭，娘也不哭。”

苏沐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，将怜怜搂在怀里：“好，我们都不哭。”

张佳乐在一边发动了车子，也不说话，很快就把车开走了。苏沐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，想起自己凤冠霞帔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，是何等耀眼，而如今这个风光无限的大，在她眼里却是无尽萧瑟。

“别看，”张佳乐的声音传过来，“既然踏出去，就不要回头看。”他把车子开得飞快，眼睛只是看着前面。

苏沐橙收敛了心神：“这是去哪？”

“你不是要骑马看花吗，”张佳乐声音就在她耳边，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张车票，“我带你去。”

“你竟是什么都打算好了。”苏沐橙声音淡淡的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张佳乐将票收回去：“不，这只是我梦里会出现的场景罢了。今日我也不过是赌了一次，沐沐，你只记住，我绝不会勉强你。”

苏沐橙轻声说了句谢谢，将头靠在椅背上，很是疲倦的样子，她的手一下一下拍在怜怜的背上，闭着眼睛哼着一首曲子，柔柔的，怜怜在她的怀抱与歌声中安静下来。张佳乐偏过头看了看这对母女，心中也平静起来，他觉得很满足。

他曾经无数次想过，如果娶苏沐橙的人是他，如果苏沐橙是站在他的身边——那次苏沐橙抱着怜怜，双目通红，看见他直接便跪下来，嘴里只有一句“求你救救我的怜怜”，张佳乐从未见过那样的苏沐橙。苏沐橙站在戏台上，活色生香，风情万种，一个转身一个眼神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，她哪里是这样的，她怎么应该是这样的。张佳乐远远看过她几次，即使是在笑也有着胆怯与担忧，她那样的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的幸福，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，快乐而固执。那个戏台上最美的姑娘像一只小金丝雀，被锁在了那深院之中，不能自在地唱歌，不能再当那个苏沐橙。但是张佳乐知道，她心上有一把锁，那把锁就是王杰希，她若自己不愿打开那把锁，没有人可以将她带出来。

他也想过，若是他在苏沐橙身边，他定不会让苏沐橙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，她不愿见的人不愿做的事，他统统都可以替她抵挡，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？即使她受了那么多委屈，吃了那么多苦，她还是只愿意站在王杰希身边，在夹缝中寻求那一点点温暖。张佳乐本来与王家还算来往密切，他这个远亲也挺讨老太君的喜欢，只是后来他受不了每日来到王家见到苏沐橙与别的人携手，慢慢也便疏远开来，他想着，天大地大，眼不见心就不痛，或许有一天也便忘却了。只是造化弄人，偏偏她最狼狈的时候被他撞着，那时张佳乐只想去问王杰希，他说过的一生相护怎会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，明知她是不适合那样的地方，却偏偏将她扯进去，聪颖如他，恐怕娶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结局，却终究还是这样做了。

从见到苏沐橙向他下跪的那一刻，张佳乐就下定了决心，他一定要带她走，如果王杰希护不住，他来护；如果这王家不接受她，他带她离开便是了。

而此刻苏沐橙和怜怜都已经睡着了，苏沐橙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，她睡着的样子安静而美好。

苏沐橙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还躺在车里，身上盖着张佳乐的大衣，而怜怜和张佳乐都不见了，她心中一惊推开车门，却看见张佳乐拉着怜怜在转圈，怜怜笑声像银铃儿一般，握着张佳乐的手，直说着“再来一圈”，张佳乐也笑着陪她，他忽然把怜怜抱起：“怜怜喜不喜欢举高高？”

怜怜叫了一声，继而欢喜地笑起来，天真可爱极了。

苏沐橙看着，心中某个角落，慢慢地温暖起来。

看见苏沐橙出来，张佳乐才抱着怜怜走过来：“醒了？”

苏沐橙点点头：“这是哪里？”

张佳乐却看着怜怜：“怜怜说，这是哪里？”

怜怜拍着手一脸认真：“这是，外面的世界。”

这话一听便是张佳乐教她说的，苏沐橙却觉得眼角有些发涩，是啊，这里是外面的世界，即使寒风瑟瑟，即使落木萧萧，即使天空还是灰败的颜色，但是抬头你看见的是广阔无垠，这里不再是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了。她忽然有些想哭，却又有另外一种畅快从心底直直钻上来，让她想要大叫几声。

自己曾经不是王夫人还只是个小小旦角的时候，那时没有人认得她，她也爱穿着新裙子跑到外面，然后扯着裙摆在阳光下转圈，而那时的日子虽然贫寒却是快乐的，如今一想，竟然远的恍如隔世。

而自己嫁入王家的这些年，不是没有快乐，但是痛苦的事情太多了，让她不忍去回想。

无数的歧视与白眼，嫁进门第一天起沉重的压力，她无人照管的女儿，她胎死腹中的儿子，最痛最痛的却还是王杰希，他的冷漠让她无所适从。苏沐橙看着张佳乐的身影，想着自己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，她似乎是不喜欢他的，但是为什么王杰希问起的时候，她却说了那个“是”？那时王杰希的眼神她几乎不敢在想起，那是那样破碎的眼神，目光中除了悲伤，还有恨。

苏沐橙也不懂，或许她是想让他彻底的放开——或者她只是想看到他为她这样的痛苦，她曾经也因为他而无数次痛苦过。

他们竟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么？

苏沐橙心中五味杂陈。

张佳乐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思，抱着怜怜凑到她面前：“来，怜怜，笑一个给你娘看看。”

怜怜倒也听话，扯着嘴角露着牙齿就嘿嘿笑了起来，苏沐橙被她的样子逗笑了：“笑的这么难看，是不是他教你的呀？”

张佳乐揉揉怜怜的脑袋，目光却是看着苏沐橙的：“苏沐橙，我知道你有些赌气，所以那句话，我不会当真的，”他将怜怜放下来，“走了。”

苏沐橙本想问他是哪句话，想了想终究还是沉默下来。

去车站的路上，苏沐橙一直在和怜怜玩着拍手掌的游戏，等到怜怜有些累了，苏沐橙才问起来：“你要带我去你的故乡？”

张佳乐回过头看着苏沐橙：“骑马看花那里最好不过，况且，如今留在北平，也不是明智之举，”他停了一下，“你知道王杰希这个人的，他说他有一百种法子弄死我，绝不会只有九十九种。”

苏沐橙低头看了看怜怜：“你怕他反悔？”

张佳乐摇摇头：“我不怕他反悔，我只怕，你会后悔，”他将苏沐橙的手握了握，“相信我，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。”

苏沐橙只觉得回到的最初，那时王杰希伸出手含笑看着她：“沐橙，相信我，我一定会让你此生安好。”那时苏沐橙只觉得有王杰希什么都是好的，满心满眼的相信，换来的却是满目疮痍；如今不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，苏沐橙却不再是当年那个苏沐橙，她看了张佳乐许久，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：“我相信。“

而张佳乐此刻却已经悠悠然地哼起了《凤求凰》的调子。

快到车站的时候，张佳乐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：“我就知道王杰希不会轻易放过，我们下车，走过去。”

苏沐橙余光瞥到有一群人站在车站门口，虽然车站每天都熙熙攘攘不同的乘客什么样的都有，打算这样一群人还是有些扎眼，苏沐橙甚至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。她很顺从地点了点头，拿起张佳乐的衣服披在了身上：“是他的人。”

张佳乐拉着她的手：“沐沐，你怕不怕？”

苏沐橙摇摇头：“之前是怕他，如今，却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
张佳乐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：“你只跟着我就好。”

苏沐橙看着他笑了：“我绝不后悔。”

苏沐橙的笑在张佳乐眼里，是刀剑齐飞无往不利的致命诱惑，张佳乐只看着那个笑，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。她不后悔跟着他走出来，那他唯一的担忧没有了，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。

张佳乐拉着苏沐橙跑起来，怜怜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趴在苏沐橙肩上好奇地张望，苏沐橙依旧许久没有跑过了，此刻却觉得自己身子轻盈，似乎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。他们刚进到车站，就看见王杰希站在那里，看着他们。

王杰希与苏沐橙的距离已经很近了，但是苏沐橙却觉得这点距离之间已经是千山万水，转瞬光年。

怜怜看见王杰希，有些高兴，但是她似乎也觉得有些怪怪的，看了看苏沐橙，这才怯怯地唤了声“爹爹”。

王杰希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，他看着苏沐橙，缓缓说道：“跟我回去吧，”他看了看怜怜，“你看，怜怜还认我这个父亲。”

王杰希的语气已经很温和，但是苏沐橙却感觉到了危机，她看见了高英杰，王杰希的副手。苏沐橙心下也明了，若此刻她不跟着回去，恐怕也会被强绑回去。她回头看了看张佳乐，却见张佳乐朝她极轻松地笑了笑，苏沐橙不知怎么地忽然安下心来，她将怜怜交给张佳乐，慢慢地向前走去：“王杰希，我已经回不去了。我们都回不去了。”

“只要你回来，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”王杰希语气很平和。

苏沐橙只觉得心却一下碎成废墟。苏沐橙不敢想自己回去之后的样子，只能守在房内寸步不离，更多的白眼与冷落，更多的寂寞与凄清。这些本来她都可以忍受，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了，连想一想都忍不住发抖——他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，在他心里终究认定是有什么事发生的。

苏沐橙觉得心口空落落的，她摇摇头：“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我了。”

“在我眼里，你一直都是那个你。”王杰希盯着她，一只手握成拳放在了背后。

苏沐橙知道这是他即将爆发的前兆，看呐，即使心这么痛，他的一举一动她还是这么了解，毕竟她的心中眼中曾经满满只有他，他的一个笑容一个动作一句话，他爱吃的菜爱品的茶爱听的曲，哪样她不了若指掌。即使知道，又能怎么样呢，苏沐橙拉住了张佳乐：“可是我的心已经变了。”

王杰希扬起一只手，在距离她的脸只有几寸的地方，又慢慢握成拳，继而放下，他平静的表情终于崩裂：“沐橙……我本以为……”

此刻张佳乐已经站在了苏沐橙面前，怜怜站在他的身后抱着他的腿，张佳乐将苏沐橙往身后一拉：“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。已经消逝了的东西，勉强又有什么意义？”

王杰希冷笑一声，他的眼眶有些发红，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：“我偏要勉强，”说着他扬了扬手，高英杰立刻站了出来，掏出一把枪指着张佳乐，偌大个车站，竟是早已被团团包围。苏沐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，是了这个男人在商场杀伐果断，黑白两道都如鱼得水，只是他在她面前甚少露出，自己怎就忽略了这个人的心肠和手段。

张佳乐却是毫无所谓的样子，他还回身对苏沐橙喊了声“你带着怜怜走吧”，继而点出一根手指点在枪口上，笑了笑：“小兄弟，小心走火。”

而苏沐橙已经忍不住开口：“王杰希。”

“你回去，他走，”王杰希目光没有一丝温度，“你走，他死。”

苏沐橙眼神也坚定了起来：“你还记不记得沐橙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王杰希一愣，竟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
“或许太久了，你已经忘了你当初喜欢上的沐橙是什么样子，”苏沐橙的声音飘飘渺渺的，“沐橙是个最倔强最好强的小姑娘，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老不认错，总是撒娇撒泼地让哥哥反过来认错哄我，而哥哥每次好好哄我，沐橙就知道自己错了就会和哥哥道歉，但若是哥哥发起脾气说沐橙，沐橙就会更加气恼，怎么样也不会低头，”说着她轻轻笑了笑，“即使我知道那样不好，可是这脾气却总是改不了，现在也是一样……”苏沐橙走过去，拉住了张佳乐的手，紧紧握住，她的目光坚定地看着王杰希：“他死，我死。”

两人对视了许久，剑拔弩张，就好像不死不休的仇敌。

忽然，王杰希轻轻笑起来，他伸出手去碰了碰苏沐橙的额头，动作一如往昔：“不愧是沐橙啊，我终究，都赢不过你，”他叹了口气，“走吧，去你想去的地方，做你想做的事，爱你想爱……的人吧。”他看了眼高英杰，指着张佳乐的枪忽然就放下了。

不死不休的气氛忽然就消失了，就像一粒石子划破了寂静的湖面。

回去的途中，高英杰忍不住开口问道：“为什么不带夫人……”

“没有什么夫人，”王杰希声音严厉，“她已经死了。”

高英杰应了声是，专心开车，再不言语。

许久，王杰希才问起来：“这段时间一直伺候着老太君的是谁，”这话刚问出口，他又揉了揉太阳穴，眼神空荡荡的，“罢了，凭他是谁，英杰，今晚陪我喝两杯。”

拥挤而吵闹的列车上，怜怜睡的正香，小脸上还带惊惶的表情与未干的泪痕，苏沐橙满是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。

张佳乐拿了杯水：“你也渴了，喝口水也睡会。”

苏沐橙接过水：“我无妨，只是心疼怜怜。”

张佳乐在她身边坐下：“我会对怜怜很好，就像对自己的女儿那样，”他的眼神很是认真，“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，但是刚才我却忽然很害怕。”他将苏沐橙的手紧紧握着。

苏沐橙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：“你说得对，我一开始是在赌气，可是就在刚刚，我忽然想起了那晚上的水，有些东西，该流走就是会流走的，我越是想握紧，就会流失得越快。”

张佳乐将她的一缕头发一圈圈绕在手指上：“那你方才的话，有几分是激他，几分是真心？”

苏沐橙也不看他：“我若说是十分，你信是不信？”

张佳乐低下头，做出要亲她的架势，苏沐橙一躲：“你干什么呢？”

张佳乐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笑了起来：“即使你说是一分，我也视若珍宝；如今你说是十分，我可不要欢喜的疯了么？”

苏沐橙瞪了他一眼：“刚刚那是骗你的，不过是为了激他罢了。”

张佳乐抬起头来，眼里俱是笑意：“沐沐既然如此舍不得我疯，那我少不得要做个正经人，”说着他轻轻咳了一声，“沐沐，你愿意把你以后的人生交给我吗？”

苏沐橙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，也不答言，只是张佳乐看着车窗上映出的她的表情，微微笑了起来。

Fin

我想写一篇乐橙肉的番外，是的就是肉，请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（是的我疯了